矩觉 | 09. 香港：秩序与柔情的霓虹

矩觉是力矩中国于 2023 年推出的生活方式专栏。我们将跳出行业之外， 聚焦个人经历，探索食物在日常生活中的角色和力量。

在这一季（5-8月）中，我们将踏上旅途，以世界各地的城市为线索，记录关于饮食、生活和探索的故事。

篇九 | 香港：秩序与柔情的霓虹

匆匆吃完一个芝麻菜三明治，喝下最后一口不怎么好喝的黑咖啡，我走出街头，登上横跨六车道的天桥。香港刚刚经历完一场暴雨，路上许多行人还打着伞，电车卷着轨道上的水珠驶过，发出粘腻的声音，但一切都井然有序，除了覆盖了一层潮湿的滤镜以外，与日常无异。

这样的场景，几乎可以在香港的每一处看到。「秩序」，可能便是对这场景最抽象的描述。秩序感贯穿了这座城市的运行，从法规条文到个人习惯，都简练高效，处变不惊。

许多人刚来时难免会有些不适应，甚至怀疑香港会不会是一个冷漠的城市，会不会为了秩序而不近人情。

在铜锣湾的街头行走时，我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丝这样的怀疑。但当我在不觉间闯入了一个集市后，它很快就消失了。

yilun在铜锣湾某集市

那看起来就是一条普通的街道，只是两边各排列着一行板车，摊贩们站在板车后面推销着各式农产品。这些农产品大多是蔬果，也有沙姜、腐竹等干货。在这其中，还混入了一些卖日用品的摊位，在这里走一圈，就能采购完几天的生活物资。

当有人来选购时，摊贩们就像跟邻居聊天一样给顾客推荐产品，动作麻利地装袋、收款；没有顾客时，他们就坐在椅子上，打开风扇，互相聊家常。

即使是在工作日的下午，集市的人流量也不小。除了顾客以外，还有许多通勤的市民从这里穿过。两侧摊位之间的距离只有约摸2米，加上道路两边的人行道，这里一共只给行人留出了3条狭窄的通道。神奇的是，人们在其中穿梭，将道路填满，同时竟还能快速前进，就像是每个人在选择行进路线时，与任何迎面走来的陌生人都能达成互不干扰的默契。

在香港，现代与传统，东方与西方，老居民和新市民，年长者和年轻人，似乎都能达成这样的默契。假如将香港画成一副立体主义作品，那么画布上一定会平铺着一串看起来差异巨大的元素，素食者在餐厅不会感到窘迫，探险家会在高楼群中找到山野，在金融区大商场的剖面上，能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农作物制品。

中环街市，来自世界各地的农产品

但事情并不总是顺利。在尖沙咀的海边，我见到了6年没见的朋友Joanne。Joanne是一名纪录片制作人，不久前她曾跟一位香港的霓虹灯设计师对话，记录曾是香港城市标志的霓虹灯逐渐消失的历史。

当时，我们正在分享一份青酱猫耳朵面。说到霓虹灯，Joanne叹了口气。

「你这么多年没来，有没有发现弥敦道变得很不一样？」Joanne说，「霓虹灯已经拆得差不多了。」

「是啊，现在那边都是些国际连锁品牌。」我说。

「嗯，店租太高了，以前那些小店都负担不起。」Joanne说，「很多人说没了霓虹灯也还有LED灯呀……但我就是觉得变得黯淡了。」

过了一会，她补充道，「不过之前商家为了抢占视线，都把霓虹灯伸到路中间了，是挺危险的。」

「可惜了呀，」我说，「以前很喜欢在弥敦道逛街的，现在觉得没什么意思了。」

「你可以去深水埗看看。」Joanne说，「那边以前是工业区，现在开了很多有趣的小店，唱片店也有哦。」

深水埗，开在居民楼里的书店

我想，探索世界并不一定都会让人心潮澎湃，接纳或不接纳也是探索的方式。香港经历过多次社会变迁，有过比现在更繁荣的时代，也曾被风暴吹袭。在这些年月里，对秩序和柔情的坚持，或许便是每一代香港人内心平和的底气。

「话说，」我喝了一口桂花乌龙茶，「这几年香港电影好像复苏了，开始尝试新浪潮风格了。」

「是哦。」Joanne点点头，「最近几年有几部很不错的，你有没有看过『手卷烟』……」

此刻，窗外已经看不见游客的踪影，路边的露宿者早已入睡。香港被包裹在透亮的橘黄色光线里，等待下一个日出。

中环，山林间香港赛马会复修建筑

文字/Yilun Qiu

编辑/Fiona Wong

影像/Yilun Qi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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