矩觉 | 01. 假如世界变得透明
矩觉是力矩中国于 2023 年推出的生活方式专栏。我们将跳出行业之外, 聚焦个人经历,探索食物在日常生活中的角色和力量。
在这一季(1-4 月)中,我们将关注点置于“变化”上,为您讲述关于时空变迁或个人生活变化的故事,与您探讨变化给我们带来的影响与意义。
篇一 | 假如世界变得透明
归去来兮,田园将芜,胡不归?既自以心为形役,奚惆怅而独悲?悟已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。实迷途其未远,觉今是而昨非。舟遥遥以轻飏,风飘飘而吹衣。问征夫以前路,恨晨光之熹微。
——《归去来兮辞·并序》选段
一 | 乃瞻衡宇,载欣载奔
古琴腰部精巧的切削弧度微微泛起光泽,宽宏的音色让人沉浸在弹奏之中。但越专注,心跳得却越快,右手的拨弹和左手的取音总是难以合拍。本应婉转悠扬的音乐,最终成为烦躁的注脚。
这样的场景,Fiona已经忘记发生过多少次了。如今,古琴仍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,但这样的记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。
这是Fiona离开城市,到大山里的农场开荒生活的第一年。
远离城市,与自然为伴,吃上更安全健康的食物。这样的生活,Fiona规划了很久,一直试图顺其自然地等待机会。但最近的几年,世界风云突变,Fiona感到自己正越来越迫切地需要实现自己的计划。
在这种压力下,她却碰巧找到了这片土地。在这里,她自给自足,用耕作满足自己对生活的需求,更满足自己需要的安全感。
Fiona居住的小屋
大自然中的生活,与城市大不相同。
山上没有通电,Fiona使用的太阳能电池每天只能储存13度电,相当于让一台电脑工作约5小时的电量。
为了保证晚上不停电,她必须尽量把耗电的活动安排在白天。天黑前她就要完成洗漱,八点前就会躺下休息。
早上六点左右,公鸡会把她叫醒,她会躺着计划完一天的日程再起床。山上的时间表需要比城市里更加严格。如果不参照日落日出时间活动,人就像是会出现“排异反应”——例如,如果太阳下山了还在户外,那么必定会着凉,因为山里太阳一下山,周围的环境就会变得湿冷入骨。
Fiona用接近一年的时间,搭建起维持基础生活的设施,学习耕作,顺应自然。生存变得复杂,生活却变得简单,就连弹琴时的躁动都渐渐消散。
二 | 大自然的伙伴
Fiona是一名素食者,在农场的饮食对她来说比在城市里要友好得多。
此前,吃饭对于Fiona而言是一件费时、费力、高成本的事——她会在烹饪上花费很多时间,做很复杂的菜式;由于担忧蔬果的安全问题,她会买很多进口或是有机的食材,增加许多花销。
能够自己耕作后,新鲜的食材随处可得,有自己种植的蔬果,也有山上到处能采到的野菜。
Fiona会用简单的方式烹饪这些食材。挑上几样蔬菜洗净,拿出一把邻居自己做的粉条,一块放到锅里加水炖到软烂,出锅时加上几滴麻油,便是一道咕嘟咕嘟冒着热气,充满幸福感的蔬菜粉条锅。
同时,她发现自己对做饭的兴致降低了不少,大概是因为农场里每天有趣的事情太多了,不会想着烹饪复杂的菜品。
最有趣的事情之一,便是跟一群跟她一块住在农场的动物朋友们玩耍。
Fiona的好朋友有两只小狗,几只小猫,还有鸡、鸭、鹅,和鸽子。没有铁笼和藩篱的束缚,他们每天都在偌大的农场里自由奔跑,跟Fiona一起遵循日出日落的生息。
去年秋天,Fiona因为个人事务曾返回城市居住过一段时间。据邻居所述,那段时间这些动物朋友们都很难过,整日茶饭不思,也不怎么到外面玩了。等Fiona回到农场,他们都兴奋地朝她跑去,迎接她的归来,生活习惯这才恢复正常。
渐渐地,他们的关系就像是生活在一片土地上的盟友,变得越来越紧密。日月流转中,Fiona也逐渐成为了大自然的伙伴。
三 | 假如世界变得透明
“如果屠宰场是透明的,那么所有人都会吃素。”——保罗·麦卡特尼,前披头士乐队贝斯手
除了从自然界获取生存原料以外,Fiona也要学习将自己日常生活的产物正确地交还给大自然。
她需要小心地处理这些“废料”:
灰水,也就是烹饪和洗浴产生的废水,会流向农场的池塘;平常,鸡鸭鹅朋友们会在池塘玩耍、饮水。
卫生间产生的黑水,则需要经过三个化粪池发酵后,回归到土地里充当肥料。
她会用一部分厨余废料来喂养鸡鸭鹅;另一部分废料,例如果皮等,动物们不爱吃,她就用来做酵素。
所有废料都会进入生活的循环,二次使用,所以Fiona会很慎重地选择自己使用的清洁和洗浴等生活用品,确保它们是安全的。
Fiona会自制手工皂洗澡,用不同的酵素洗脸、洗头、洗衣服。她会用小麦的麸皮洗碗——鸡鸭鹅们也最爱这种带有油盐的香香的麸皮。
现在Fiona还没办法完全实现自给自足,还需要通过收取快递获得一部分物资。她会将快递产生的塑料和纸皮垃圾囤积起来,每个月自行拉到附近几公里外的一个垃圾回收站卖掉,还能得到十多二十块钱的额外收入。
Fiona常常会想,要是大家需要和自己生产的生活垃圾在一起,这些垃圾都包围在房屋周围,大家会不会更注意自己使用的产品是否会影响生态,自己产生的垃圾是否会污染环境?
现在,许多人都居住在城市里。在城市的楼房设计与设施规划中,污水和垃圾处理系统都是隐藏式的。市民们只能看到表面的整洁与祥和,以此求得心神的安稳。
假如世界变得透明,大家都能看到自己产生的废料最终会流向哪里,会怎样影响着包括自己在内的地球生物,或许能够对自己有更多自觉的约束吧。
四 | 等待与留白
Fiona发现,自己的确需要花时间来适应生活的变化,但过上理想生活的喜悦总能冲淡变化带来的麻烦。
在山上,她明白了四季变换的奇妙,也逐渐懂得了大自然在调节劳动和休憩节奏上的智慧。
除了冬天能够休息,需要耕种的农民在春、夏、秋三集都很忙碌,除非碰上下雨天。
我们常会认为,无法生产意味着停滞,或是减缓了获得物质和财富的速度。但实际上,在土地上劳作里的人们内心都很盼望下雨,因为下雨代表着能休息几天。
刚到山里的时候,刚下完雨Fiona又会急忙马不停蹄地跑去地里干活,却发现湿度很大,身体非常不舒服,踩到地里的脚印干了之后也会让泥土变得奇硬无比。
后来她也发现,湿透了的土地事实上没法耕种,因为土地需要时间去吸收雨水的滋养。
从此,Fiona便向农民学习,不再像过去工作一样着急赶进度,而是耐心地等到下雨后的两三天,等土地水分吸收得差不多了再去地里干活。
这也逐渐影响了Fiona的生活方式。她的内心变得平静,与动物朋友们的相处愈加舒心平和,处理生活废料时也不再急躁。她有更多时间思考人类活动与自然间的平衡,探索自己细微的行为对周遭的影响。
在农场里呆了几个月后,她发现就连自己弹奏的古琴曲都比之前多出许多意境和感情。她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,便录下来发给朋友和音乐家听,他们也觉得比此前要悦耳许多。
Fiona感到很奇怪,因为她并没有花精力去研究技术,也想不出自己是怎么提升的。在细心的对比后,她才发现了可能的原因——乐曲中多了很多恰到好处的空白,这些空白会引发听众的遐想,让人回味无穷。
再重听以前录下的音乐,她觉得那时候的音乐就像自己之前的生活一般,只觉得急躁不安,缺乏停顿与感情。
只是从前身陷其中而不自知。
Fiona说,顺应自然的生活作息,让她明白了做事情不要急,要学会休息,学会给生活留下空白。
回想城市生活,她发现大家都在拼命,就好像休息一刻也是罪过。但有许多想法和愿望,是需要时间去实现的。
我们需要有这样的空白时间,让身体休息、让头脑放松,让心灵享受的片刻的安宁。
在这样空白的画布中,我们才能创造更美好的画像。
Fiona和农场里的小猫
故事来源/Fiona Wong
文字/Yilun Qiu
编辑/Fiona Won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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